丕葩拉樹之緣

人間的聚散，皆有其緣份存在的，並不是人的力量，可以隨意操縱的。你們所喜歡的人，也不能想在一起，就在一起；你們所討厭的人，也不是不想看他，就不會碰到。......不僅是人與人之間這樣，人與物，人與 事之間，也皆有其緣份存在的。所以我纔常教人家努力去隨緣。「隨緣」就是......

第二章 察知得很正確

丕葩拉樹之緣

梯爾大是當時印臘（古代印度的名稱）東南方大國，麻嘎拉國的一個小村莊。從麻嘎拉國的首都臘佳孤利哈（王舍城），向東北往當時麻嘎拉國的第一商城拿爛臘，梯爾大是必經之地。

由巴拉蒙（婆羅門）階級的人們，所建立的這個村莊，剛好在一條河邊。這條河是向北稍偏東的方向，流入內蘭佳臘．葩拉沙罷（尼蓮禪河，「葩拉沙罷」是支流、溪的意思。）的。當地的住民，都叫這條河為夕阿臘；「夕阿臘」是麻嘎拉國的方言，它是「乾淨」的意思，因為這條河流，清澈見底。梯爾大就在夕阿臘的西岸。

梯爾大的第一位豪農麻哈．看丕臘，就是未出家前的麻哈．卡俠罷（摩訶迦葉，即大迦葉。）丕葩利．椏那的父親。在梯爾大西北側的麻哈．看丕臘的住家後院，種植著很多丕葩拉樹（被稱為菩提樹者）。麻哈．看丕臘一家，是三代相繼的豪農。從麻哈．看丕臘的祖父葩枯西．呀嘎起，就成為梯爾大的第一位富農了。麻哈．看丕臘在十八歲夏天，和臘佳孤利哈的巴拉蒙階級富商思葩呀的長女夏嘎拉利呀結婚後，於第二年的五月十七日黃昏，生下了丕葩利．椏那。生丕葩利．椏那的時候，夏嘎拉利呀才十八歲，她是少丈夫麻哈．看丕臘一歲而已。由於麻哈．看丕臘本身，以及他的父親卸咖喇，祖父葩枯西．呀嘎，三代都是單傳獨子，沒有兄弟姐妹，因此當生下丕葩利．椏那的時候，他怕丕葩利．椏那又是獨子單傳，所以希望丕葩利．椏那，能夠長得像後園的丕葩拉樹那麼健壯，那麼具有茂盛的後代，纔給他取名為丕葩利．椏那的。「丕葩利」是像丕葩拉樹，「椏那」是生長，「丕葩利．椏那」就是像丕葩拉樹般地生長下去的意思。結果，丕葩利．椏那又成為一個單傳的獨子。雖然他在二十三歲的中秋，和拿爛臘的麻哈．貝夏（大賈）麻夏的大女兒巴漏喇結了婚，可是到他三十三歲的十一月三日出家，他和巴漏喇間卻沒有過夫婦關係，因此他們這一家卡俠罷．撲投臘（卡俠罷族），就絕嗣了。而麻哈．看丕臘，在丕葩利．椏那娶巴漏喇那一年的冬天，因患胃出血，而與世長辭。

丕葩利．椏那於父親麻哈．看丕臘過世後，和太太巴漏喇以及母親夏嘎拉利呀，繼續經營、管理父親遺留下來的家業十年。當時丕葩利．椏那家所用的長工，達一千餘名之多，都是修樓臘（奴隸）階級的人。其中，以從他的祖父卸咖喇就用為管家的長工烏拉奕，資格最老。從丕葩利．椏那二十七歲的春天起，他就將他所有的土地，分配給當時他的三八五家的長工，做為他們的私產，去個別經營了。當時那三八五家的長工，共有一千一百十七人。因為丕葩利．椏那，從十四歲起，就覺得為了自己的家庭父親、母親和他三口，而使一千多名的長工辛苦勞役，太不公平，太不合乎情理，而萌出家之意了。因此父親麻哈．看丕臘過世，他就逐步地實踐其出家的準備工作。等到他三十三歲夏天，母親夏嘎拉利呀病逝，他纔有了完成十八年來，一直懷在他心中的出家悲願的機會。當丕葩利．椏那夫婦一起出家的時候，他們的長工們都哭不成聲了。丕葩利．椏那要長工們，以長老格的烏拉奕為主體，去繼續努力經營已屬於他們自己的事業。出家那一年丕葩利．椏那三十三歲，巴漏喇二十六歲。

在出家後第二年的秋天九月八日，丕葩利．椏那就在拿爛臘東北郊外，三棵大樹處的一棵丕葩拉樹下，拜佈大（佛陀）為師，跟隨了佈大。而巴漏喇，卻在出家後第四年的五月十七日，於西拉巴疏帝（當時印臘西北方大國摳沙拉國的首都，即被譯為舍衛城者。），拜佈大為師，跟隨了佈大。九月八日是巴漏喇的生日，五月十七日卻是丕葩利．椏那的生日。

爾後丕葩利．椏那就稱為麻哈．卡俠罷。在麻哈．卡俠罷跟隨佈大四十二年的歲月裡，每當和佈大經過梯爾大的時候，無論是數人或尚玍（團體、社會之意，即被譯為「僧伽」者，這裡指的是團體。），有其必要，就會住宿在自己的老家。最長的，曾經住宿過六個晚上。佈大．尚玍住宿在家裡的時候，都是麻哈．卡俠罷往日的長工們，在熱烈、虔誠地招待著佈大．尚玍。當時在負責此事的長工，以長老格的烏拉奕、畔臘、巴西開依呀和皮依阿俠為主。

這是佈大四十二歲春天的事情。

烏拉奕的第二個女兒夏拉臘，在去年的十一月，帶她剛滿三歲的女兒葩遐，到拿爛臘去看各種宗教的祭拜熱鬧的時候，由於一時疏忽，將女兒葩遐給遺失了。當時葩遐已會走，由於在看熱鬧，葩遐自己在母親夏拉臘傍邊，走來走去，觀看她自己喜歡看的東西。就這樣，夏拉臘稍不留意，葩遐就不見了。夏拉臘在那附近找了好久，卻沒有葩遐的影子。沒辦法了，夏拉臘就回來將此事告訴丈夫拔吉呀及父親烏拉奕。於是就動了十幾位長工同事，到拿爛臘去尋找了幾天，結果還是找不到葩遐。四個月來，只要有拿爛臘的人經過梯爾大，他們就盡量地打聽葩遐的消息，然卻沒有一次，不讓他們失望。雖然經過幾個月了，每當夏拉臘想起女兒葩遐，她還是哭哭啼啼地自責不休。她的丈夫拔吉呀，雖然也很痛心，結婚六年，只生一個女兒葩遐，就這樣地給遺失了；可是每當他看到太太夏拉臘，在拼命地自責的時候，他又不忍心素來身體就虛弱的太太，自責過深，敗壞身體。於是他就盡力地去安慰她說，人各有命，悲傷也沒用。

去年年底，嫁到西拉巴疏帝去的麻哈．卡俠罷的姨母西巴拉罷，要回臘佳孤利哈的娘家，路過梯爾大，來看烏拉奕們的時候，烏拉奕也將葩遐遺失的事情告訴了西巴拉罷，希望她能夠代為留意葩遐的下落。西巴拉罷是最疼麻哈．卡俠罷的。雖然姐姐夏嘎拉利呀過世後，姪子丕葩利．椏那和姪婦巴漏喇都出家了，可是每當她從西拉巴疏帝回臘佳孤利哈的時候，都依舊會到梯爾大的卡俠罷．撲投臘的家，去住上一兩夜，和老管家們述舊歡聚。因此，當前個月，她又要回西拉巴疏帝，而經過拿爛臘時，纔特地到貝爾．貝那（翠竹修寓，即被譯為「竹林精舍」。）去告訴麻哈．卡俠罷，葩遐遺失之事。於是，這一次麻哈．卡俠罷跟隨著佈大，從貝爾．貝那要到臘佳孤利哈途中，經過了梯爾大，佈大纔自動地要到麻哈．卡俠罷的家憩腳，以便給烏拉奕及拔吉呀夫婦，解決葩遐遺失之事。

那天佈大帶著麻哈．卡俠罷、摳士大匿呀和阿沙季，來到梯爾大的麻哈．卡俠罷的家，已黃昏時刻。烏拉奕看少主人麻哈．卡俠罷陪同佈大和兩位必庫（佈大的出家男弟子）回來了，就趕快叫諸管事們，奉上茶水，以及準備晚餐供養佈大等四位。女管家夕呀也大忙特忙起來，她本來是在侍奉麻哈．卡俠罷的母親夏嘎拉利呀的，當夏嘎拉利呀過世後，她就專門在侍奉少女主人巴漏喇了。她今年已經五十四歲，和麻哈．卡俠罷的母親同歲數，並且是麻哈．卡俠罷的母親，嫁給他父親的時候，從他外婆家跟隨著他母親來的。因此當母親夏嘎拉利呀過世後，麻哈．卡俠罷夫婦，就像對待母親一般地敬重著她。她嫁給麻哈．卡俠罷家的得力管家巴西開依呀，而由於沒有子女，就認拔吉呀為義子了。因此遺失的葩遐，也等於是她的孫女。她迫不及待地當佈大等一進來不久，就拉著麻哈．卡俠罷到巴爾溝旎（涼廊），將葩遐遺失之事，一五一十地說給麻哈．卡俠罷聽。當麻哈．卡俠罷告訴她，佈大是專程為了葩遐而來的時候，她高興得立即又拉麻哈．卡俠罷進去客廳陪佈大，而自己就匆勿地到廚房去準備吃的東西。

晚餐後，大家就坐在佈大前面，聆聽佈大的話。

佈大對夏拉臘說：

『夏拉臘啊！不必擔心，葩遐現在活得好好的。短時間裡，你們都沒有緣份和她相見。將來她會回來看你們的，不僅會回來看你們，並且她還會到西拉巴疏帝不遠處的傑大那個地方的我們居處，去看我的，這都是她長大以後的事了。葩遐之所以會遺失，是她要從「思普拉阿臘」（天上界）來的時候，自己選好這一世她要在「塌庫瓦裡」（地上界）走這樣的路的緣故。是她自己選好的，並沒有人要她這樣做。因為她前一世生在離我們印臘很遠的阿透浪地夙帝國的時候，在八歲那年，給她當時的母親添加了很大的麻煩，差一點就將她母親的命送掉。所以這一次，從「思普拉阿臘」要生到「塌庫瓦裡」來的時候，她為了修正她自己前世的那個「咖爾碼」（偏去的個性，即被稱為「業」者。），纔自己計劃好，要從四歲起，離開母親身傍一段時間的。並且在她離開母親的一段時間裡，要養育她的人，她自己都從「思普拉阿臘」選好來了，因此，夏拉臘啊！妳不必擔心葩遐，更不要自責妳自己太疏忽。烏拉奕和拔吉呀啊！你們都懂我的意思嗎？』

烏拉奕是麻哈．卡俠罷家，歷經三代的得力管家，他的悟性很高，理事有條不紊，而辦起事來速度又很快，不僅是麻哈．看丕臘賞識他而已，連從小律己嚴，而做事非常神速的麻哈．卡俠罷，也激賞著他。他懂得佈大的意思，於是就把一顆心放下來了。拔吉呀雖然父親母親皆早逝，但受烏拉奕的養育，後來又被巴西開依呀夫婦認為義子，而育他教他，因此，烏拉奕和巴西開依呀夫婦的長處——謹慎、認真、忠厚、熱心、迅速、坦率，他都確實地學到做到了。他是大麻哈．卡俠罷兩歲而已，因此從小，就成為少主人丕葩利．椏那的好玩伴、好幫手。他聽到佈大的話，也放心了，而細聲地對太太夏拉臘說：

『夏拉臘啊！這樣就好了，妳也把心放開吧！不要再時常哭哭啼啼了。』

夏拉臘素來就是一個很柔順的女人，聽了佈大的話後，雖然明白了，可是心還無法完全放開，現在經丈夫這麼一安慰，真的也放心了。

佈大接著說：

『諸位！人間的聚散，皆有其緣份存在的，並不是人的力量，可以隨意操縱的。你們所喜歡的人，也不能想在一起，就在一起；你們所討厭的人，也不是不想看他，就不會碰到。這一點，相信在你們的人生裡，你們都經驗到了。不僅是人與人之間這樣，人與物，人與事之間，也皆有其緣份存在的。所以我纔常教人家努力去隨緣。「隨緣」就是對人、物、事不逞一己之私的意思。「隨緣」並非消極，更不是認命，「隨緣」只是對人、對物、對事，都以不逞一己之私做為與該人、物、事發生關係的出發點，如此而已。當你們碰到一件事情，你們就認真、誠意地去處理那件事情；當你們不碰到那件事情，你們就不要發露任何和那件事情有關係的心念（想念）與行為。當你們和一個人相聚，你們就認真、誠意地去關心他、幫助他；當你們不能和他相聚，你們就以不影響你們日常生活範圍的心念，只去祝福他。當你們碰到一樣東西，你們就認真、誠意地去使它發露最大的生命價值；當你們未碰到那樣東西，你們就不要發露有關它的心念與行為。諸位啊！這就是我所說的「隨緣」的簡單的內容了。像葩遐的遺失，這是一件事情，你們碰到這件事情了，爾後，你們也認真、誠意地去處理這件事情，即去尋找葩遐了。雖然結果沒有找到，可是你們對你們所碰到的這件事情，你們卻確實認真、誠意地處理了。這樣，你們已經盡力了，已經可以了。由於葩遐的遺失，你們不能和她相聚了。既然不能和她相聚，你們應該要以不影響你們日常生活的心念，只去祝福她平安、健康、幸福纔對的。你們卻沒有這樣做，而過份地發露會影響你們日常生活的心念，且該心念，又都是擔心、煩惱，這樣你們就不對啦！你們想，這樣不只在惡化你們心身的狀態而已嗎？對葩遐，根本一點好處也沒有啊！難道你們不以為這樣嗎？』

每當聽眾是修樓臘，佈大的用辭都很簡單，這是對機說法的最起碼條件。所以佈大常告誡弟子們說：

『話要說給人家聽不懂，是最容易的。狗吠雞叫，不是人也都聽不懂嗎？連一般日常生活上的說話，都必須說得讓人家聽得懂，何況要有益於人，要拯救人家之痛苦的話語，怎麼可以使對方聽不懂呢？你們要牢牢地記住，你們是人，而不是雞狗，千萬別說出像雞叫狗吠，令對方聽不懂的話！』

大家都靜靜地聆聽著佈大可貴的教誨。夕呀看佈大說到一個段落，就趕緊端了一杯開水，奉上佈大。佈大一下子就把它喝乾了，而將杯子放在嵌有碎玉的木桌上。佈大笑著對夕呀說：

『夕呀啊！我們剛到這裡不久，妳把椏那（麻哈．卡俠罷的本名丕葩利．椏那的略稱）拉來拉去，現在安心了吧？』

夕呀不好意思地趕快走回原位坐下。

佈大接著說：

『我所說的正確八捷徑中的「察知得很正確」（即被稱為「正見」者），你們如果真的去實踐的話，以後當你們發生了甚麼事情，就不會慌張、擔心的。我教你們一個很有效的方法，這個方法希望你們明天起，就把它活用在你們的日常生活上。當你們在野外跑步的時候，你們沒辦法看清楚周遭的景色是嗎？如果改跑步為散步，那周遭的景色，就比跑步的時候，看得清楚了是嗎？如果再把散步改做停下來站在那裡，那麼周遭的景色，就能夠看得更清楚了是嗎？而當你們想看得更清楚的時候，要怎麼辦呢？像你們看到一朵花了，想看得更清楚，不是靠近了那朵花就可以了嗎？靠近了以後，你們就一心一意，很仔細地去看它，那不就看得很清楚了嗎？看清楚了，就沒有疑慮了。沒有疑慮，怎麼會慌張、擔心呢？諸位啊！「察知得很正確」，就是這麼簡單地就可以做到了啊！碰到事情，就使自己的心念轉動的速度減慢，然後只看那件事情，盡量不要把別的事情，牽連到這個事情來，接著就一心一意，仔仔細細地去看這個事情的發生原因、重點在那裡。你們如果這樣做了，以後碰到事情，就不僅不會慌張、擔心，連解決那件事情的方法，都會被你們找到的。這就是「察知得很正確」了。』

佈大說完了，輕閉雙眼，舉起了右掌向大家加光。麻哈．卡俠罷的眼睛濕濕的，他感激佈大，又替他解決一樁家事。他在心裡緊念著：『佈大！多謝你！多謝你！……』
然後，大家跟隨著佈大，漫步於廣大的後園。從樹葉的間隙，可以看到幾顆星星。佈大走到一棵很大的丕葩拉樹下，對麻哈．卡俠罷輕聲地說：

『椏那啊！丕葩拉樹對我倆，都很有緣的。我在丕葩拉樹下大悟，你一生出來，就被你的父親，以丕葩拉樹來祝福你，又以丕葩拉樹的活力，取你的名字，而我倆，這一世又在丕葩拉樹下初晤。椏那啊！五個五百年後，當我們又一起來到「塌庫瓦裡」的時候，你還是會很懷念丕葩拉樹的。』

麻哈．卡俠罷細聲地嗚咽著，爾後抬起了頭。他的心眼看到，在「思普拉．卡臘裡」（金剛界，即天上界的菩薩界與如來界的合稱。）對他頷首微笑的父親、母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