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湖

 不要執著於輸贏,輸了,心裡難受,贏了,心裡空歡喜,「難受」與「空歡喜」,同樣地在心裡起一陣風波,那都已離安祥很遠很遠了。你那麼喜歡贏人家,那麼怎麼不讓真正的你,獲得真正的勝利呢?真正的你,就是你那顆光亮的不能欺騙自己的慈悲心啊!當它真正獲得勝利的時候......
第三章 思考得很正確

心湖

窟西那嘎臘(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的麻拉國北部的小城,佈大逝世之地。)的冬天的氣候最溫和,從黑依摸拉呀.沙咖臘(黑依摸拉呀山,「黑依摸拉呀」是蓋雪的意思,「沙咖臘」是山脈,即今的喜馬拉雅山,是被譯為「雪山」者。)吹下的涼風,碰到皮膚,令人有很舒服的感覺。這裡是通往季憋度(西藏)的必經之路,雖然沒有西拉巴疏帝(舍衛城)的繁華,但也是有一種小城的風味,飄蕩在每一條街巷。

窟西那嘎臘的老人特別多,很多年老者都到這裡來修性養命。大部分都在拜師學悠尬(被譯為「瑜伽」者。),一方面鍊鍊身體,另一方面就沉醉於「基阿那」(被譯為「禪那」者,即禪定、冥想、打坐之意。)之中。

快到年底了,當時的印臘(古代印度的名稱),並不像我們中國,一到年底大家都在忙著過年。當時的印臘,最熱鬧的季節是五月和十一月,因為在這兩個月裡,各種宗教的祭拜,特別興旺。其中以非非教及卡拉嘎教最熱鬧。非非教是祭拜火神的,教徒們所築成的祭壇約有兩公尺高,上面的平臺,是前後短而左右較寬的矩形,大的祭壇有寬到兩丈的,上面陳列著許多似人非人和動物的木製模型。他們在祭壇的前面,聚集很多柴木及「媽洗」(一種從似扁柏的灌木榨取之油,味道很刺激。),而燃燒著柴木,供信徒們祭拜。卡拉嘎教就不同了。卡拉嘎教的教徒們,卻以遊行為主要宗教儀式。像現在的化裝遊行一樣,每隊有百人以上。一遊行便是三、四小時,但不進街而只環繞城莊四週。並吟唱著一種很低沉的音調的歌,邊走邊響著各種器具,如同樂隊般發出節奏。老百姓們都停下工作,整天在參觀,或供養他們各種食物。

從十一月八日開始的宗教祭典,歷二十一天後,到十二月初,就靜下來了。但窟西那嘎臘附近,還留下許多這種宗教儀式的痕跡。

佈大(佛陀)帶了將近四百位弟子,昨夕來到窟西那嘎臘。西郊有一個很大的池塘麻哈.西愾依臘(大池的意思),剛好在蘋果林傍邊,向北望去,可看到很多山丘,鳥叫聲特別清脆。佈大和弟子們就來到麻哈.西愾依臘傍邊休息。

樹林中三五成群,很多老人在鍊悠尬,或在「基阿那」。也有巴拉蒙(婆羅門)教徒,數十位坐成圓圈,圍繞著教師,在聆聽教師講解教義。

有的沙樓孟(非佈大團體的出家人,被譯為「沙門」者。)看到是佈大.尚玍(佈大的團體,「尚玍」是被譯為「僧伽」者。),就靠近佈大和必庫(佈大的出家男弟子,這和佈大的出家女弟子的「必庫匿」,皆為了和當時的出家人「沙樓孟」區別起見,佈大親自取名的。當時的印臘語,有一句「西天.必卡裡」,「西天」是心,「必卡裡」是倒掉,即把不要的東西,從容器倒掉的意思。因此「西天.必卡裡」,就是倒掉心中的不要的東西的意思。
當時的印臘人,叫人家不要煩惱、傷心,就是使用這一句話。由於出家跟隨佈大的人,就是為了倒掉心中的污垢,為了去除煩惱,所以佈大才取在「必卡裡」的人「必庫」,及其附隨者「必庫匿」,做為他的男、女出家弟子的名稱。)們的周圍,欲聆聽佈大的說法。自從佈大五十歲以後,這種現象就愈來愈多了。起先抱著懷疑與輕蔑態度的,以巴拉蒙為主的各宗教徒和修行者,經過了佈大十幾年來的到處說法,以及解決了很多老百姓的困難,醫好了很多病人後,一般社會以及這些所謂的異教徒,在看佈大.尚玍的眼光,也顯得柔和多了。

其間佈大常告誡弟子們說:
『人人都有一顆無法欺騙自己的心的,其實,「麻哈.看體」(大世界,即宇宙之意。)中,只有這顆不能欺騙自己的心最可靠,只要能夠時常將這顆不能欺騙自己的心,做為自己人生旅程的嚮導,一個人就必定會心安幸福的。不要因為人家以輕蔑的眼光對著你們,以懷疑的態度待你們,你們就想向他們解釋,想要他們瞭解你們所知的「塌爾碼」(宇宙神理、法則),事實並不那麼容易。更要記住,不要爭論,爭論的目的,只在於贏別人,贏別人的結果,你們所獲得的只是「咖波西髂」(增上慢)而已。「咖波西髂」並不會令你們獲得心安幸福,那只是一時的「葩摟西髂.些大簸」而已。正如這一句話所表示的一樣,「些大簸」不就是「陷入」的意思嗎?而「葩摟西髂」就是「尚未舒服」啦!那麼「葩摟西髂.些大簸」,不是可以解釋做「空歡喜」嗎?空歡喜,那裡是心安幸福的內容呢?真正的幸福,是唯有依靠「思普拉.咖臘簸」(充滿光的空靈,即佈大所說的真正的心安。)才能達到的。』

因此半月前,麻哈.蒙嘎拉那(大目揵連)到西拉巴疏帝說法的時候,和一位巴拉蒙教師大辯論,回到傑大.貝那(祇園精舍)後,佈大才投以慈祥的眼光,告誡他說:
『摳利打(麻哈.蒙嘎拉那的本名)啊!你和開依那(那位巴拉蒙教師的名字)爭辯得怎麼樣了?雖然你贏了,你的心是否比未爭論前安祥了呢?』

麻哈.蒙嘎拉那垂著頭細聲地回答佈大說:
『佈大,沒有!我一辯贏,心裡湧上的,只是懊悔而已。明明曉得,爭辯只增強自己的執著,可是一碰到對方發出荒唐的問話,我就自製不住,急欲讓他曉得真正的「塌爾碼」, 因此就爭辯起來了。』

佈大安慰他說:
『摳利打啊!不要執著於輸贏,輸了,心裡難受,贏了,心裡空歡喜,「難受」與「空歡喜」,同樣地在心裡起一陣風波,那都已離安祥很遠很遠了。你那麼喜歡贏人家,那麼怎麼不讓真正的你,獲得真正的勝利呢?真正的你,就是你那顆光亮的不能欺騙自己的慈悲心啊!當它真正獲得勝利的時候,你聽到人家的問話或主張,不合乎「塌爾碼」時,你那顆光亮的心,就唯有更發出光芒以可憐對方,同情對方而已啦!這樣,你的心,一定只存一片安祥的。這個時候,摳利打啊!你就是真正的勝利者了,因為你已贏了自己了。』

從垂著頭的麻哈.蒙嘎拉那的眼角,滴下滴滴淚珠,碎散在腳前的地上。

麻哈.卡俠罷(摩訶迦葉),從半月前在傑大.貝那講堂發生的那幕情景,醒來的時候,心眼看到佈大的後光,已套住整個蘋果林,尤其是佈大背後的麻哈.西愾依臘,顯得更加光亮。這是佈大要開始說法的前奏。

佈大睜開眼睛,發出偉大智慧的光芒,環視了弟子們和圍在弟子們四週的三五成群的沙樓孟們,頻頻點頭頷首。

跟隨佈大不久的麻哈.咖架那(摩訶迦旃延),坐在麻哈.卡俠罷和阿沙季後面,眼睛眨也不敢眨地注視著佈大的一舉一動。因為對他來說,佈大是母親的救命大恩人。麻哈.咖架那的母親,由於不小心,把他經營的油店的一筒油著火,因而燒傷全身,胸部傷得特別重。當時印臘最有名的神醫給罷,又遠在麻嘎拉國(當時印臘東南方的大國)的烏爾貝臘,麻哈.咖架那雖然是一位富翁,但遠水救不到近火。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,佈大帶著麻哈.卡俠罷和麻哈.那阿禡兩位大弟子駕臨,而在杯茶之間,佈大以偉大的力量,治癒了他母親的全身燙傷。因此他感銘佈大的大恩,將油店讓給堂弟經營,自己就在母親十二萬分稱贊下,拜佈大為師,而跟隨了佈大。

佈大開口了:
『「夏葩拉臘!夏葩拉臘!」(可慰!可慰!這是佈大對弟子們說法時,每當有沙樓孟或其他宗教徒、修行者來旁聽,則一開始說法,佈大就會先說兩句「夏葩拉臘」。)諸位!請看看我背後的池塘,現在涼風颼颼,水面起很多細細波紋,等北風一大,水面的波紋,就變成更粗大了。而當日麗風和之日,水面正如一面平坦的銅板,一點波紋都沒有。人的心就是一面湖,一面池塘,心裡沒有風,沒有雨的時候,就如同一面銅板那樣地平坦、靜謐。平坦、靜謐的池水並非就是死水,其中依然活躍著水的生命,不然水就不成為水了。水的生命是維持水準的動力(當時的印臘語,動力叫做「咖爾碼呀」,即維持行動的狀態之意。),水面沒有波紋、浪花的時候,就是水維持水準的動力,最大的時候。人的心也是一樣,當心湖沒有波浪的時候,心湖的水,維持其水準的動力,正是最大的時候。心湖的水,維持其水準的動力最大,就是你們的那顆不能欺騙自己的心,顯出最大力量的狀態了,也就是你們最接近,原來住在「思普拉阿臘」(天上界)時候的你們的狀態啦!那就是你們的「麻哈.葩匿呀」(偉大智慧,即被譯為「摩訶般若」者。)的原型啊!「麻哈.葩匿呀」,就是要在長期地維持你們自己的心湖,有這種狀態的時候,才會顯露出來的。換句話說,如果你們想獲得「麻哈.葩匿呀.葩拉瞇大」(到達內在於自己的偉大智慧,即被譯為「摩訶般若波羅蜜多」者。)的話,唯有將你們的心湖,保持一段時間,都不起波浪的狀態,才有可能。
心湖不起波浪,但卻存有維持水準的動力,那就是要讓你們的心湖,不起「坡嗽跛」(黑暗)的心念,而存有「塌爾碼」的「開依臘卡」(本質、共同性質,即普遍性。)的慈悲、同情。並不是不起波浪,就不要思考,不要產生心念,因為「麻哈.看體」中的萬生萬象,都是「遐窪拉.咖爾碼呀」(諸運動皆不中止,即被稱為「諸行無常」者。)啊!一個人不思考,不產生心念,那就和「塌爾碼」衝突,而和「塌爾碼」一衝突,就等於和慈悲、同情沖突,這樣一來,就只和「控岣裡」(地獄界)相吻合了。和「控岣裡」吻合,那裡還有幸福可言呢?當然就不安心啦!』

『佈大今天所說的,實在太可貴了。跟隨佈大已經十一年,雖然其間有將近四年,在外面幫助佈大向大眾說法,可是一回到尚玍(佈大.尚玍的略稱,這裡指的是佈大的身旁。),大部分的時間,我都跟隨在佈大身旁,然從來沒有遇到,今天這樣難得的言魂。不僅佈大說法的內容可貴,從佈大全身發出來的,以及其言魂射入聽眾之心的光之多,皆太難得,太可貴了。這是否另有原因呢?』,麻哈.卡俠罷獨自在心裡,這樣想著。

佈大接著說:
『諸位!請珍重你們的心湖,那是你們的「力密卡」(真正的自己、善我)。讓你們的心湖時時存藏著「塌爾碼」,而以其「開依臘卡」的慈悲。來產生你們的所有心念(想念)吧!這樣,你們的心湖,不僅能夠存有維持水準的動力,並且能夠使它不起波浪,如同一面平坦的銅板。如果你們真的這樣做,你們就有「麻哈.葩匿呀.葩拉瞇大」的機會。這就是「夏巴拉利.阿耙打」(思考得很正確,即被稱為「正思」者。)這就是一個人求真正心安的第二條正確捷徑了。』

這個時候,幾位大弟子的心眼,看到佈大背後,站著兩位巴互臘莽(高級的光的天使,即被譯為「梵天」者。),那正是偉大的阿蒙與摸卸。天上也站滿諸如來、菩薩,而飄蕩在空間的,正是「咖拉波士琶」(菩薩界的贊頌歌)。

佈大說完,慢慢地站起來,轉向麻哈.西愾依臘,望著映光的水面。麻哈.卡俠罷靜靜地走到佈大右側,看到佈大凝視著水面,好像有無限的感慨。

麻哈.卡俠罷輕聲地請問佈大說:
『佈大,自從我在拿爛臘(當時印臘東南方大國麻嘎拉國的第一商城)郊外的丕葩拉樹(被稱為「菩提樹」者)下,蒙你收為弟子後,我沒有………』

說到這裡,佈大轉過身來,面對著麻哈.卡俠罷,也輕聲地說:
『椏那(麻哈.卡俠罷的本名之略稱)啊!你剛才心裡想的,我都知道。窟西那嘎臘對我有很深的緣份,無論是往世,無論是將來,窟西那嘎臘對我來說,都很值得留念的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說的話。』

麻哈.卡俠罷的心裡,湧上一絲酸楚,莫名的酸楚。後來,窟西那嘎臘也變成麻哈.卡俠罷最值得留念之地了。不!不僅是留念,且是傷心、遺憾之地啦!因為二十九年後的這一天,佈大就在他今天說法的那個位置,「奴爾貝臘」(逝世、死亡,與「尼爾罷阿拿」同被譯為「涅槃」,其實「涅槃」應該是「尼爾罷阿拿」才正確。「尼爾罷阿拿」是寂靜的意思,是一個人完全沒有我執的境界。)了;而那時刻,麻哈.卡俠罷卻在巴吉國(當時印臘六大國之一,位於東北方。)的首都貝薩裡說法,未能奉侍佈大身旁。這對麻哈.卡俠罷來說 ,豈止「千古恨」而已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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